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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25.com,可怜的舅舅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多,舅舅也就越喝越兴奋,他掀开家中仅有一个破柜子把里面的各种好酒、罐头、水果等等一股脑地翻腾出来:“来,喝,喝,喝呀!别装假啊!”,照像赚得的那些利润舅舅一文也没有用在改善生活环境以及设备更新改造上,全都消耗在酒桌上。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黑白照片逐渐被彩色照片所取代,舅舅根本不懂彩色照相技术,他也不想去钻研、去提高,并且他也没有足够的资金购置昂贵的洗印设备,只好把照完的胶卷送到洗印中心去冲洗扩印,如此一来利润非常微薄,不足以供他挥霍,财源日渐枯竭。穷途末路的舅舅索性不装胶卷,拎着空相机给人照相,久而久之,向他索要相片的人挤破了门框,舅舅哪有什么照片给人家啊,弄得无地自容,从此在镇上名声狼籍,连我都借了他的光:“那个照相不装胶卷的人是不是你的舅舅啊?”

    陷入困境之中的舅舅无路可走,姥爷带着满心的忧伤和对儿孙们的无限牵挂身不由已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姥姥虽然极其富有,腰缠万贯,可是根本不把这个酒鬼儿子放在心上,他们母子二人就像是对仇人。姥姥揣着姥爷遗留给她的金元宝早就不知藏到哪里享清福去啦。奶奶曾经给我讲述过这样一件事情:有一次她到街里买布路过姥姥家,突然看见姥姥从屋子里窜出来,怀里抱着一台东方红牌收音机,慌不择路地跑着,舅舅随后也冲出屋门,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切菜刀,怒气冲冲地追赶着姥姥。奶奶急忙拦住舅舅:

    “大侄子啊,这是咋的啦?”

    “这个老王八犊子,我非得杀了她!”舅舅怒不可遏:

    “大婶,你不知道哇,这老东西太不是物啦,她手里有钱老儿子怎么花都行,我没钱买粮,跟她借点都不行,这不,看我没钱还她,把我的收音机给搬走啦!

    世上还有这样的妈吗?“

    奶奶好说歹说算是把舅舅劝了回去:

    “大侄子呀,有话好好说,哪有娘俩还舞刀动棒的,让人家看了多不好哇!”

    奶奶跟我说道:

    “还有你姥姥那么狠心的吗,儿子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她还去搬儿子的东西,你舅舅他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呀!”。

    舅舅找不到姥姥索要钱财,便去找他的姐姐:

    “我妈的钱她也没少花!”舅舅理直气壮,姨母心里有愧,同时也是出于手足之情,没少给予舅舅力所能及的帮助,但解一饥却难解百饱:

    “你总这样也不是一个办法啊!”姨母愁苦着脸说道:

    “你是不是得想法子干点什么啊,挣一分钱也算挣钱了。”

    “我能干什么呀!”舅舅无可奈何地说道。

    “卖菜啊,拿个秤就秤呗,这还不会?”

    于是,姨母买来杆秤和一辆手推车,让大舅去市场卖菜练摊。半个多月之后,姨母再次见到了舅舅:

    “怎么样,买卖做得挺好吧?”

    “好什么啊,我早就不干了!”。

    有一次,姨母见到奶奶,唠叨起这件事:

    “大婶啊,这买卖让他做得,菜是卖没了,可是手推车也没了,秤也没了!”

    当年,我们家住在北方,距离舅舅家有一千余华里,舅舅窘迫之时,也常来找妈妈要点小钱,每次他都是坐夜车来,赶到我们家正值清晨。下车后舅舅径直去公园里找妈妈,舅舅对妈妈甚是了解,知道她每天都在那里跳舞,也就是所谓的“晨练”!妈妈一瞧见舅舅,不免眉头锁紧,但又无可奈何,她话都懒得跟舅舅说,只是冷冷地向他摆摆手,然后便转过身去急促地离开公园:

    “我可得赶紧走,让同志们看到我有这么个弟弟多丢面子啊”。妈妈回家后气鼓鼓跟爸爸说道。

    走出公园的大门,妈妈顺手掏出一百元钱塞给舅舅:

    “给,我兜里就些钱啦,你全拿去吧,赶紧回家,下次别来啦。”

    舅舅很知趣,接过钞票便赶往火车站随便搭乘一列火车匆匆赶回家里。

    “你呀,你呀,也真是的,他来一趟车票就得好几十块,你就给他一百块钱好干个啥啊!”爸爸埋怨起妈妈,认为妈妈对自己的弟弟过于吝啬。

    “他不会过日子,给多少也没有用,如果给多啦,偿到甜头下回还得来,我可搭不起啊!”

    “那你怎么也得让人家进屋吃点饭呢,这么老远来的,坐了一宿的火车。”

    “吃什么饭吃饭,你看他那一身穿戴,跟要饭花子有什么两样啊,我可不敢往家里领,让人家笑话!”

    可是,有一次妈妈却意外地把舅舅领回家来,那也是一个清晨。一进门,妈妈便气喘吁吁地对我说道:

    “小力,给我拿一百块钱,你舅舅来啦,我今天早晨换了件衣服,兜里没带钱。”

    舅舅徘徊在大门口不敢进屋。

    “舅舅,进来啊!”我推开屋门冲着舅舅喊道。

    舅舅慑手慑脚地走进屋子,女儿洋洋正在玩耍,舅舅笑容可掬地俯下身去:

    “哎呀,小丫头,长得可真好看呢,来,让舅爷好好地瞧瞧!”

    洋洋抬起头来,看到舅舅那一身寒酸之相,吓得扭头便跑,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喊道:

    “妈,妈!”

    舅舅极其尴尬地呆立着,我掏出二百元钱塞到舅舅的手中,舅舅很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你快点走吧,有一趟车还能赶上!”妈妈不耐烦地催促着舅舅。

    “小力,那我就走啦,有空到我家串门去呀!”舅舅边走边说,很快就消失在嘈杂的街道尽头。

    ……

    “我现在一动也不能动啦,过些日子看能不能好点,如果老天爷有眼,我大难不死,就做根拐杖,去镇政府!”舅舅放下酒瓶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去镇政府做什么啊?”我不解地问道。

    “找政府啊,有困难找政府吗,我不能总是跟你们要钱花呀,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知道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谁家的日子都挺艰难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政府能帮助你什么呢?”我继续发问。

    “哼哼,他敢不管,无论是镇长还是书记,镇政府里所有的人见到我都像筛了糠似的,浑身哆嗦,直打悚!”

    “哈哈,舅舅,那是为什么呢?难道你是孙悟空,长了三头六臂!”

    “用不着三头六臂,一个脑袋就足够了,小力,你听我说!”舅舅突然兴奋起来,抓过酒瓶子咽下一大口酒,继续说道:

    “那几年,这日子算是他妈的没法混下去了,你姥姥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揣着你姥爷留下的钱出门(改嫁)啦,你听没听说过?”

    “什么事?”

    “你姥出门(改嫁)啦,你不知道吗?(我摇摇头),你听听吧,七十多岁的老太婆出门(改嫁)啦,嫁给一个小老头,那个臭老头子比她小很多,比她硬实,能伺候她,你姥姥她一辈子也没干过活,你姥爷活着让你姥爷伺候,你姥爷死了她就出门(改嫁)让别人伺候,小力啊,你说,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妈妈吗?

    一辈子就知道自己享福,儿子孙子饿死了也不管,就当没瞅着。

    从她手里我是一分钱也抠不出来啦,怎么办呢,总不能等着饿死呀。有一天中午,我一口气喝了一瓶白酒,然后拿起一把手电筒,借着酒劲冲进了镇政府的办公楼!……“

    “大中午的你去镇政府拿手电筒做什么啊,道黑吗?”

    “你别插嘴,听我说完!”舅舅很不满意我打断他的话:

    “我醉薰薰地进了走廊,打开手电筒,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地往里照!正在办公的人都楞住啦,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以为我疯啦。

    办公室主任莫名其妙地问我:老刘,这大白天的你照个啥呀?

    我没理他,还是照啊、照啊,一边照着还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咋这么黑啊,政府里咋这么黑啊!办公室主任顿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才好,悄悄地溜进镇长办公室向镇长禀报。

    镇长大人一听嘿嘿地笑了起来,说我有幽默感。了解到我的困境之后,他很同情我。

    我就说:镇长大人,你们这些党的好干部、人民的好公仆总不能看着我一个困难户饿死吧!你们天天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地抹油嘴,剩下的残汤剩饭也够我填肚子的啦,我的要求不高,给碗粥喝就成!

    镇长很客气,他对我说:哎呀,冷静、冷静,老刘呀,你冷静点,看你说到哪去啦,照顾困难户是我们政府不可推卸的责任嘛,你这么大岁数啦,身体又不太硬朗,有些工作你干不了,我看这样吧,你给我们这座新落成的办公楼打更怎么样?

    行啊!

    第二天我就走马上任了,我白天打扫卫生,晚间便住在办公室里。这也挺好的,总算有点收入啦,省得从这要点从那抠点,像个下三烂似的,让谁都瞧不起,我干得还挺安心。有一天晚上,都十一点多钟啦,我到走廊里巡视,咱们挣人家钱啦,也得负点责任呢。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财会室里有说话的声音,声音低低的、叽叽喳喳的,像耗子盗洞似的,我轻手轻脚地循声而去,悄悄地趴在门后偷听。不听则已,一听把我气得五雷轰顶,你猜是怎么回事?(我无声地摇摇头,不想中断舅舅的话),原来呀,是土地局的几个小头头,他们把镇里的一块土地卖给市里一家开发公司,就是河东面那片地,多大的一块地呀,那是咱们镇上最好的土地了,庄稼长得多好哇,可是,让他们给卖了,现在都盖上了楼房,正张罗着往外卖呢,那可都是高档住宅啊,还有一排别墅呢,你来的时候看到没有?

    你应该看得到的,客车都得从那里路过。这些房子谁买得起呀,一共也没卖出去几套,剩下的全都空着呢,卖出去的那几套都让当官的买去啦,咱老百姓那可别想,省得睡不着觉。这块地卖得相当便宜,这里面怎么回事谁不知道啊,凸脑袋虱子明摆着嘛,他们吃了回扣,这会正为分脏不均在屋子里狗咬狗呢,我从门缝往里一瞧,好家伙,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纸。我想:那张纸上肯定写着开发公司给了他们多少回扣,于是,我冷不丁推开房门冲进屋里,那几个当官的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把那张纸抓到手里啦,然后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有一个大个子一把拽住我:老刘,你要干啥?

    干啥,我告你们去!

    那个人说道:老刘,我们对你可不薄哇,照顾你在这里打更,给你的工资也不低,活你愿意干多少就干多少,不愿意干就拉倒,谁也不说啥,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我说道:哼,少来这套,跟你们一比,我连个要饭的都不如哇!别认为你们照顾我什么啦,你们这些贪官慷国家之慨,满足自己的私欲,贪污的脏款都要把兜胀破啦,还恬个脸说照顾我了,哪点是你们照顾的?给我开的工资是从你们腰包里掏出来的吗?

    还不是党给的吗?即使是你们照顾的,这几个子在你们的手里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啊!跟你们比我连条狗都不如,我一个穷光蛋,怕个啥呀,我的命不值钱,你们跟我可不一样,一旦漏了馅,这么多钱都得没收,还得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最后进班房反省个十年二十年的,弄不好脑袋兴许都保不住。至于我吗,党和政府还能奖励我呢!嘿嘿,……

    一个秃顶说了话:老刘,有事好商量嘛,都消消火,都消消火,我们知道你这些年不太好,人嘛,谁没有困难的时候哇,关公还走过麦城呢,谁都是三穷三富活到老的嘛,三年河东,三年河西。老刘,今天这事让你赶上了,不好听的话咱就谁也别说啦,天也这么晚啦,总是这么瞎嚷嚷有个什么用哇,咱们干脆就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吧,你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说,我们哥几个就是头拱地也尽力帮你解决!

    我想,是时候啦,也温和下来,你不知道,开始必须得硬,把他们全都震住,不敢炸剌,然后嘛就让他们出血,我语气和缓地说道:你这这个还算说了几句人话,你们得了这么多钱,不能都一鼓脑地全揣进自己的兜里呀,见一面分一半,可是我这个人不贪心,不想非得跟你们分一半,能吃碗饭就行,不是因为吃不上饭,我还不到这里来打个什么更呢,要是能吃上饭,我也不跟你们计较这些事。

    我不像你们那么喜欢钱,我有饭吃,有酒喝就行,别的从来不多想,活一天算一天。既然这位老兄说了,可以给我解决点困难,我就不客气啦,这也是生活所迫,没办法呀,我也得活呀!其实我早就活够啦,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可是我还有孩子呀,他们还没活够,我不为自己也得为他们活着……

    老刘哇,你就别绕圈子啦,有什么想法你就实话实话吧!那个秃顶有点不耐烦了,我急啥呀,得让他们都坐不住了,你要什么他给什么!

    我说:是呀,天是太晚了,总这么吵来嚷去的容易让人知道,隔墙有耳嘛!

    ……我的想法嘛,我的想法不太高,你们谁都知道,我没房子住,你们想办法给我盖一栋四不漏的房子吧!

    开始,他们说什么也不干,这个说:哎呀,那得多少钱呢,那个嚷: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哇!我就说:好了,好了,我什么也不要啦,免得你们心痛,这行了吧!他们在一边嘀咕了好半天,最后终于答应一人出一万给我盖房。然后他们就向我索要那张纸。

    我不给:房子问题解决了,这很好,可是我的工作问题呢?

    他们又吵吵起来:哎呀,我说老刘哇,我的亲爹,我的活祖宗,你还有完没完呢……我们又不是人事局的,有什么权利给你解决工作问题呢?

    我就说:我还不愿意上班呢,绑身子,太不自由,我已经散漫惯了,我知道你们不是人事局的,可是你们是土地局的呀,你们有权利把那么一大块土地廉价卖掉,怎么就不能也给我一小块,我不需要太大,能盖个门市房就行,我开个小饭店,到时候欢迎你们光临,请客送礼的时候往我饭店里领,肥水不能外流嘛!

    我们一直呛呛到半夜,最后他们还得答应给我批一块地,就在耐火砖厂的院墙边靠近马路的那个地方,我盖了一栋简易房,开了一家小饭馆。“

    “好哇,太好啦,这回你可行啦,房子也有啦,买卖也干起来啦!”

    我心里暗暗地说道:真是苍天有眼啊,不让穷人饿死。

    “好什么好哇,哪行啊!”舅舅又咽下一口酒:

    “唉,我就这命啦,房子是盖好啦,可是给儿子娶媳妇没钱,再说,这些年我欠了一屁股的债,我干脆把房子卖了给儿子娶了媳妇,剩下的那点钱还了债,这就算完事啦!饭店也不景气,都说我埋汰,没谁来吃饭!后来饭店也让我卖了,几年功夫这点钱又花光啦!被逼无奈,我还得找政府哇!”

    舅舅继续说道:

    “我思来想去,挖空心思地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贪官污吏们出点血呢!

    我弄来个破锣,站在镇政府的大门口使劲地敲,把政府里所有的头头都骂个遍,我在政府里打更时,知道一些他们那破鞋烂袜子事,我把他们如何大吃大喝、公款嫖娼、公费旅游、权钱交易,出纳员和书记搞破鞋等等的事情全都他妈的抖落出来,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一圈外一圈的,有的干脆爬到房顶上看,政府门前比市场还热闹。开始,他们不理睬我,我就天天去骂,像上班似的,一天也不拉。后来,他们偷偷地给县公安局打了电话,说我骂共产党,煽动群众,不利于安定团结,我有时酒喝多了点,嘴上便没有把门的,再加上有些过于气愤,确实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那天我正敲得来劲、骂得过瘾,从马路那边开过来一辆警车,跳下来几个警察,他们二话不说,连推带搡地把我塞进警车里拉到县拘留所。警察说我妨碍公务,治安处罚十五天,十五天就十五天呗,瞎子掉井啦,哪都凉快!

    我在里面呆得挺好,犯人谁也不打我。第十四天的时候,看守让我回家,我说:不行,还差一天呢,要遵守法律,我不能回去!“

    “那你到底是第十五天回家的?”

    “对呀,必须到期才能回家!”舅舅滑稽地说道:

    “回家后可怎么办呢,没吃没喝的,找谁去呀,我一想,他妈的,还得找政府。这回我不闹了,再闹还得拘留,我这次采取和平的方式!”

    “嘿嘿!什么和平方式啊?”

    “你听我说!”舅舅醉意朦胧的脸上再次显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我从拘留所回家的路上拣到一张报纸,是一个卖报的老太太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我闲着没事就翻了翻,无意之中看到中央有这样一条规定。我把报纸往怀里一塞,就往镇政府走去,心里头想:买卖又来啦!走进镇长的办公室,他正看报纸呢!”

    舅舅神秘地冲我一笑:

    “镇长一抬头看见是我,咧了咧嘴,脸色极不自然,说:哎呀,是你呀,老刘,坐,坐,最近挺好的呗!我说:好,好极了,我是来谢谢你的,你让我在拘留所享了半个月的清福!镇长说:老刘哇,我也是没办法啊,你做得也太过火啦,太不理智啦!现在是改革开放了,如果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你的这种行为最轻也得判个十年徒刑!我说:算了吧,算了吧!我这个人没心没肺,过去的事转身就忘。我这次受到了教育,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镇长说:对,对啊,你认识到了错误就好吗,以后还是个好同志,好同志!我说:镇长啊,我已经决定了,在这改革开放的大好机遇里,我得抓紧时间做点正经事,我要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造福于子孙后代!镇长一听,以为我又开始耍酒疯啦,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我看得出来,他那是嘲笑,的确的是嘲笑!管他呢,愿意笑就笑呗,我继续说道:当然啦,镇长大人,如果想做成这件事,必须需要你这个人民公仆来帮助我才能做成!镇长说:老刘哇,我还有不少公事要做,你先回家休息休息,咱们改天再唠吧!我一听,这是要撵我走哇,不行,别绕圈子啦,赶紧进入主题吧!于是,我便说道:我知道镇长大人公务繁忙,我也废话少说吧,镇长,我今天是来向你申请贷款的。什么?

    镇长一听,皱起了他那又浓又长的大眉毛:老刘啊,你是不是又喝啦,贷什么款呢?我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镇长,我很清醒,今天一口酒也没喝,我确确实实要向你贷款,我有用处,但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国家,也是为老百姓!镇长不耐烦地问道:你要贷多少款,贷款倒底要干啥?60万,我得货款60万!我说道:我要买两台推土机,至少得60万。镇长一听,瞪大了眼睛:呵呵!

    ……60万?少了点吧?……你买推土机干什么?干什么,当然得干点什么啦,买来总不能放在那里生锈哇,我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讲究效益,我们是小本生意,跟你镇长大人比不起,你镇长大人财大气,百十亩的耕地可以放在那里不种,一闲就是好几年!

    我边说边掏出那张报纸,放在镇长的办公桌上:镇长大人天天学习中央的文件,时时刻刻同党中央保持一致,觉悟性可比咱们这些草民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不知道镇长大人是否学习过这份文件没有。镇长把报纸拿过来,大致瞅了几眼,便不出声啦!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又私自出卖土地啦?”我答道。

    “不,他这回没卖地,的确没卖地,咱们镇子哪还有什么土地可卖啊,再卖我看就得把镇政府的办公楼卖掉啦,孩子,咱们的镇子已经没有土地可卖啦!舅舅更正道:小力啊,你也是个很关心国家大事的人,书也没少看,报纸也经常翻,你知道不知道前几年,全国各地大搞各种各样的开发区,一时间折腾得热火朝天,咱们镇子当然也不例外,本来耕地就极其稀少,却也随波逐流地圈起一块良田办起了什么所谓的开发区。镇长亲自挂帅指挥,拉来一车又一车的矿渣把好端端的耕地垫平,再用压路机压实。

    开发区就这样大张旗鼓地搞了起来,可是没有任何企业来此投资办厂,土地一闲就是好几年。针对这种情况,中央下达了一份文件,闲置的土地必须复耕还田。我就抓住这一把柄,准备再敲他一笔……我看镇长半天不言语,我就说:咋的啦,镇长,怎么没声啦!看得出来,镇长来气啦,把报纸往沙发上一丢,说道:老刘,你又来敲诈我啦,这个问题当然得解决,还用得着你来操什么心啊!我说:哎,镇长,你这么说可就不对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嘛,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当然要为国分忧啦。你说要解决,什么时候解决?哪年哪月能解决呀?

    再闲置他个十年八年的呗,咱们国家人多地少,这可是咱们的国情啊,我深为国家的前途担忧,这块耕地如果总是这么闲置下去,一年下来得少收多少粮食啊。

    我想了很久,政府财政有困难,我体谅政府的困难,开始我想一筐一筐地把这些矿渣拣出去,可是又一算,这么多矿渣,我一辈子也拣不完呀。我倒没什么,拣一辈子也可以,为国家做贡献嘛,可是,这耕地荒着多可惜呀!所以我就想起来买两台推土机,这样能快点呀!我一看,镇长又不言语了,便给他下了最后通谍:镇长,如果镇里财政确实有困难,我也不难为你,明天我去县政府反映反映这个情况,看看上级领导是什么精神!

    镇长一听这句话,象被针扎了一下,一屁股从沙发上跳起来,一个劲地喊:老刘哇,咱们祖祖辈辈都在这个镇子里生活,如果论起来的话咱们两家多少还刮点亲戚呢,你可不要抓住一点什么把柄就死缠没完。我说:哼哼,我可没有纠缠你,你也别跟我论什么亲戚里道的,咱们穷光蛋跟你们高攀不起,我这是秉公办事,如实向上级反映情况!镇长没好气地说道:你拉倒吧,你可拉倒吧,别卖关子啦,说实话,你开个价,我得需要多少钱才能堵住你这张破嘴?

    我一听,火候到了:我这个人从来不贪心,给几个喝酒钱就行!镇长大人你凭良心赏吧!

    镇长气鼓鼓地说道:五百,你要是同意,我马上掏钱给你!说着真的把手伸进里怀要掏钱。

    我说:镇长大人,你哄小孩呢?打发要饭的呢?

    镇长说道:老刘,那你说呀,你要多少钱?

    五千!

    什么,你可真好意思张嘴啊!

    那怎的!

    怎的?太多啦,财会没法下帐!

    哼,没法下帐?

    我说:开国际玩笑吧,五千块钱下了不帐?那你们吃喝嫖赌公款旅游就能下帐,对不?

    我们足足吵吵了大半天,最后,镇长从兜里掏出三千块钱:

    就这么地吧,别吵吵啦,这三千块钱就算我请你客啦。

    我一想,也差不多了,就这样吧,也别死逼他啦。

    说完,舅舅一脸得意地望着我:

    “力啊,我收拾他们有一套!”舅舅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

    “我知道这样做不太仁义,确实属于敲诈。可是,跟他们这些贪官污吏相比,我只个小巫,是个蚂蚁,他们得来的是不义之财,是脏钱,不敲白不敲,再说,我只是敲了他们几个小钱,简直就是毛毛细雨啊。”

    “舅舅,你怎么把房子盖在庄稼地里啦,周围连个邻居都没有,晚上黑鼓隆冬的,你不害怕吗?”我关切地问道。

    “不盖这盖哪呀?”舅舅回答道:

    “我想在镇政府门前盖,人家让嘛!”

    “可这是耕地呀,也是不允许随便盖房子的呀?”

    “是耕地,还是不错的地呢,那总不能让我蹲露天地吧,反正也没有人管,他们都知道我没有房子住,穷得叮当响,我这房子盖得也不大,也就没谁跟我纠缠了,你别看我疯疯癫癫的,那是跟当官的,老百姓我从来不跟他们胡来,我的人缘还不错。这个地方也挺好的,我已经住习惯了。现在不行,夏天的时候你再来看看,那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我这房子虽然破点可也算是一座别墅嘛,四周都是绿葱葱的庄稼,把这房子围得严严实实,风一刮传来一股股清香味,让人心胸开阔。没有米了我就钻到大地里掰几穗苞米煮上,那才好吃呢,还有毛豆,那是下酒的好菜,白菜、大葱、萝卜什么都有,想吃什么就摘什么,没有人管,他们都知道我穷,吃点就吃点呗。”

    “二舅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呢?”我打断舅舅的话,叉开了话题:

    “我怎么找不到他啦?”

    “你,你还能找到他,想找他的人多啦,谁也找不到。”舅舅说:

    “你二舅这些年干啥赔啥,饥荒多得快没脖啦,用什么还呢,只好东躲西藏,有家不敢回,回家就得被讨债的给堵住,那些债主都快气疯啦,一旦抓到你二舅能把他给吃了!”

    看看天色将晚,我掏出两百元钱放在炕沿上,起身告辞:“舅舅,我得走啦。”

    “忙什么呢,吃过饭再走呗,再不就住下吧!”舅舅真诚地挽留我。

    “不,我还有许多事情!”我嘴上说着心里则想道:必须尽快离开,那个大白腿,也就是我的表弟媳妇没准什么时候回到家里,如此一来可真让我难堪啊!

    “那,那我就不送你了,他舅母,快把门开开,让小力出去!”

    我默默地走在田间的小路上,时而回过头去望望那栋田间的“别墅”,心中一阵酸痛:唉,我的舅舅,一个可怜的人!同时又是一个可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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