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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她去世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个从我咕咕坠地的那刻就将我层层裹好自己亲手缝制的小棉袄和襁褓,这个在我成长的二十几年里一直喜欢牵着我的手走路,亲昵的叫我“囡囡”的人。得知她去世噩耗时,我正一个人走在异乡夜晚的暮色里,然后怔了许久,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是满脸的泪水。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有机会为她尽孝的,当我无需再如此奔忙,当我的状况再好些的时候,我一定会陪她静静的坐上一个下午,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去听她的絮絮叨叨,哪怕是一些再琐碎再无趣的小事,我也会认真的聆听,真心的微笑,看着她那张被时光的手抚摸过的满是皱褶的脸快乐的对着我说,囡囡,外婆真高兴。可是当我赶回家去的时候,她已经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透明棺木里,瘦小的身躯显得那么安静而孤零,脸上盖着一层白色的毛巾,将她和这个世界的尘嚣与烦恼从此生死阻隔,而我永远来不及再见她一面。妈妈说,她在临终之前还一直唤你的名字,直到陷入昏迷。
是的,她是那样的喜欢我,当我每次走进她住的那间简陋但洁净的小屋,当我撒着娇叫她一声外婆,那张苍老的脸上皱纹就像在水杯里的菊花瓣一样欢快的舒展开来。
她一生孕育过八个孩子,但有五个儿子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养大,在那段灾荒苦难的岁月里,她用瘦小的身躯抵御着一切伤害,并亲手安葬了他们,然后是她那个老实巴交的丈夫。她一直坚强的活在人世间,直到抚育其他的三个孩子长大,只是她的耳朵渐渐的开始听不见了,因为伤心和流泪过度。尽管所有人说,从来没见这个女人掉过一滴泪。后来她老了,听觉更加退化,经常听不见人家在说些什么,却兀自说得很响,也更唠叨了。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个儿子开始嫌她,大部分时光,她都一个人孤单的生活着。却在人前为他们争辩:是来看过我的,来过的,他们都太忙了啊。
后来,她终于一个人住不下去了,因为长时间自闭的生活,她的神智开始变得含混,甚至出现了一些可怕的幻觉,行为也变得有些癫狂。那段时间,我忙着恋爱,忙着追逐自己的幸福,有时根本就记不起她的存在,忘记了每次离开之前,她曾怎样紧紧拉着我的手一遍遍的叮嘱:阿囡下一回还来看外婆呀,外婆想跟你说说话。每一次我都敷衍着,却迫不及待的想逃离。那段时间,我都做了些什么呢?我经历了几段有始无终的爱情,为了去见网上的陌生朋友不惜跋山涉水,却吝啬于把时间分给她一点,哪怕只有一小会儿安静的聆听。我总以为,她的时间还有还有的,而我还是有机会。
她原本是有时间等我回去的,如果不是她的大儿子突然脑溢血中风生命垂危。一开始身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对她隐瞒着这个消息,可是或许是缘于一种骨肉相连的心有灵犀,最后她还是意识到了。也是从那时起,她的健康状况开始急转直下,她开始拒绝吃饭,治疗,在医院打点滴时,甚至粗暴的拔掉输液针头。她完全不记得儿子当初的不孝,那一刻,她只是一位伤心欲绝的母亲。
只要你们都好,我无论怎样都没关系。这是她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迷信的她固执的以为,如果家中有个人过世,那么就会把厄运带走,原本要过世的那个人就能很快好起来。原来,她是想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来带给儿子康复的希望啊。
直到她的牌位做好,我才看见了她的名字,这个一辈子都在为儿女们操持、奉献和牺牲的女人,这个瘦弱衰老唠叨耳背其貌不扬的女人,这个在继母的打骂声中长大,自己却从来舍不得对儿女高声说话的女人,这个留给我童年时代最美好隽永回忆的女人,也许终其一生都没有几个人会记得她的名字。
入土之后,那个写有她名字的牌位很快就在坟头焚烧了,蓝色的火焰慢慢吞噬掉那属于她的最后一点痕迹,顷刻之间,灰飞烟灭。连同她曾留在这个世上的艰辛、漫长又默默无闻的八十二年光阴。
我想,我再不会遗忘了她的名字。
是在她去世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个从我咕咕坠地的那刻就将我层层裹好自己亲手缝制的小棉袄和襁褓,这个在我成长的二十几年里一直喜欢牵着我的手走路,亲昵的叫我“囡囡”的人。得知她去世噩耗时,我正一个人走在异乡夜晚的暮色里,然后怔了许久,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是满脸的泪水。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有机会为她尽孝的,当我无需再如此奔忙,当我的状况再好些的时候,我一定会陪她静静的坐上一个下午,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去听她的絮絮叨叨,哪怕是一些再琐碎再无趣的小事,我也会认真的聆听,真心的微笑,看着她那张被时光的手抚摸过的满是皱褶的脸快乐的对着我说,囡囡,外婆真高兴。可是当我赶回家去的时候,她已经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透明棺木里,瘦小的身躯显得那么安静而孤零,脸上盖着一层白色的毛巾,将她和这个世界的尘嚣与烦恼从此生死阻隔,而我永远来不及再见她一面。妈妈说,她在临终之前还一直唤你的名字,直到陷入昏迷。
是的,她是那样的喜欢我,当我每次走进她住的那间简陋但洁净的小屋,当我撒着娇叫她一声外婆,那张苍老的脸上皱纹就像在水杯里的菊花瓣一样欢快的舒展开来。
她一生孕育过八个孩子,但有五个儿子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养大,在那段灾荒苦难的岁月里,她用瘦小的身躯抵御着一切伤害,并亲手安葬了他们,然后是她那个老实巴交的丈夫。她一直坚强的活在人世间,直到抚育其他的三个孩子长大,只是她的耳朵渐渐的开始听不见了,因为伤心和流泪过度。尽管所有人说,从来没见这个女人掉过一滴泪。后来她老了,听觉更加退化,经常听不见人家在说些什么,却兀自说得很响,也更唠叨了。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个儿子开始嫌她,大部分时光,她都一个人孤单的生活着。却在人前为他们争辩:是来看过我的,来过的,他们都太忙了啊。
后来,她终于一个人住不下去了,因为长时间自闭的生活,她的神智开始变得含混,甚至出现了一些可怕的幻觉,行为也变得有些癫狂。那段时间,我忙着恋爱,忙着追逐自己的幸福,有时根本就记不起她的存在,忘记了每次离开之前,她曾怎样紧紧拉着我的手一遍遍的叮嘱:阿囡下一回还来看外婆呀,外婆想跟你说说话。每一次我都敷衍着,却迫不及待的想逃离。那段时间,我都做了些什么呢?我经历了几段有始无终的爱情,为了去见网上的陌生朋友不惜跋山涉水,却吝啬于把时间分给她一点,哪怕只有一小会儿安静的聆听。我总以为,她的时间还有还有的,而我还是有机会。
她原本是有时间等我回去的,如果不是她的大儿子突然脑溢血中风生命垂危。一开始身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对她隐瞒着这个消息,可是或许是缘于一种骨肉相连的心有灵犀,最后她还是意识到了。也是从那时起,她的健康状况开始急转直下,她开始拒绝吃饭,治疗,在医院打点滴时,甚至粗暴的拔掉输液针头。她完全不记得儿子当初的不孝,那一刻,她只是一位伤心欲绝的母亲。
只要你们都好,我无论怎样都没关系。这是她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迷信的她固执的以为,如果家中有个人过世,那么就会把厄运带走,原本要过世的那个人就能很快好起来。原来,她是想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来带给儿子康复的希望啊。
直到她的牌位做好,我才看见了她的名字,这个一辈子都在为儿女们操持、奉献和牺牲的女人,这个瘦弱衰老唠叨耳背其貌不扬的女人,这个在继母的打骂声中长大,自己却从来舍不得对儿女高声说话的女人,这个留给我童年时代最美好隽永回忆的女人,也许终其一生都没有几个人会记得她的名字。
入土之后,那个写有她名字的牌位很快就在坟头焚烧了,蓝色的火焰慢慢吞噬掉那属于她的最后一点痕迹,顷刻之间,灰飞烟灭。连同她曾留在这个世上的艰辛、漫长又默默无闻的八十二年光阴。
我想,我再不会遗忘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