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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25.com,廿年一梦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逸先将白马全身清洗一遍,清洗过后,只见白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白马离开马厮,像脱去了束缚,突地一声马嘶,极为响亮。

    白清逸连赞好马,高兴地捧着马头,用自己脸颊去蹭,显得亲密无间,只差没跟白马亲上嘴了,又对着白马说道:“白马白马,我穿白衣,你长白毛,今后你我肝胆相照,闯荡江湖……”说了一通话,忽地翻身上马,想要试骑一番。却不料白马四蹄乱蹦,白清逸一个不慎,摔下马背,揉着屁股苦笑:“果然野性难驯。”又试了几次,皆被白马掀了下来,虽然摔得鼻青脸肿,白清逸只道是自己骑术不精,丝毫没有怪罪白马的意思。正当白马安静下来,白清逸将身子一跃,紧紧揪住鬓毛,白马嗷地一声长鸣,愤足狂奔起来,白清逸伏在马背上,双手不敢放松,只觉耳边呼呼作响,颠的五脏混乱,头冒金星。白马一路驰骋,直奔了十余里路才缓缓停下。白清逸滑下马背,只觉乾坤颠倒,万物转动,躺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歇了片刻,再不敢骑了,只好牵着白马一路行走,想着日后再慢慢驯服。

    走在闹市,只见琼楼玉宇,气势磅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白清逸左顾右盼,早已将落第之心抛到九霄云外。南京底蕴深厚,风景古迹不胜枚举,白清逸打算逗留几日。正此时,前方传来打闹之声,白清逸忍不住要去瞧个究竟,原来酒楼之外,几名酒保正在殴打一个瘦弱少年。那少年缩卷在地上,双手护住要害,任其殴打,既不出言讨饶,也不还手反抗。白清逸见少年被打得凄惨,生出恻隐之心,忍不住喊道:“住手,以强凌弱,算不得好汉!”

    酒保听见喊声,仍朝着少年身上狠狠地踢上几脚,才肯罢休,骂骂咧咧地道:“这、这泼皮吃饭不给银子,你说该打不该打?”又将白清逸上下打量,疑惑问道:“你这秀才充什么好汉,我们打这泼皮,与你何干?”

    白清逸转过身,问那被打的少年,说道:“这却是你的不是……吃饭给钱,乃天经地义之事,堂堂男儿,为何要吃白食?”

    少年爬起身,用手抹去嘴角血痕,往地上重重地吐了口痰,神气地道:“小爷肚子饿了便吃,没银子便先赊着,如今打了小爷,银子却休还了。”酒保又怒,握拳迈进,想要再来教训少年。少年身子瘦弱,哪是对手,吓得躲在了白清逸身后。

    白清逸劝住酒保,说道:“小哥且住手,总共多少银子,小生替他出了便是。”

    见有人愿出银子,酒保笑呵呵说道:“既然这位公子愿意出银子,那我便饶恕这个泼皮,本店都是小本生意,他吃的,也就一两银子。”白清逸大方给了酒保一两银子,酒保收了,高兴离去。

    酒保去后,少年才敢从白清逸身后闪出,朝酒楼门口骂了几句,随后转身,抱拳向白清逸说道:“我叫陈实,方才多谢出手相救,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白清逸答道:“小生姓白名清逸。”又将陈实打量,见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不足七尺,浑身精瘦,长一副贼眉鼠眼,着一身腌臜长袍,头发蓬乱,实属无赖泼皮形态。

    陈实满脸堆笑,接着问:“听口音,白兄像是外乡人?”

    白清逸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陈实又问:“看白兄打扮,想必是参加科考的书生,却不知中榜没有?”

    问及科考之事,白清逸心里又一阵悲伤,轻轻摇了摇头。尽管陈实显得热情,白清逸始终一副冷冷冰冰模样,不愿与之结交,交谈几句,便借故告辞离开了。

    岂料,陈实跟在白清逸身后,道:“我对南京城再熟悉不过,白兄要去哪儿,可由我带路。”

    “不必!”白清逸略有烦意,说了两字,牵马急走。

    陈实追上前,如苍蝇嗡嗡作响,说道:“南京不仅有好玩的,还有好吃的,那秦淮八绝白兄可曾听过?”不管白清逸听没听过,陈实滔滔不绝自顾说着:“这第一绝,乃永和园的黄桥烧饼和开洋干丝;第二绝,蒋有记的牛肉汤和牛肉锅贴;第三绝,六凤居的豆腐脑和葱油饼;第四绝,奇芳阁的鸭油酥烧饼和什锦菜包;第五绝,奇芳阁的麻油素干丝和鸡丝浇面;第六绝,莲湖糕团店的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第七绝,瞻园面馆熏鱼银丝面和薄皮包饺;这第八绝嘛,当属魁光阁的五香豆和五香蛋……”

    路是公家的路,嘴是人家的嘴,白清逸不能阻止陈实跟来,也不能让陈实闭嘴,无奈只能受着,任由他去。

    来到秦淮河畔,但见两岸雕栏玉砌,参差不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河中船舫众多,或大或小,或远或近。白清逸立于河畔,悲伤之情袭来,悠悠而吟: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陈实听了,高兴说道:“这首诗我知道,是唐朝大诗人杜牧写的,不过此刻天色尚早,要等到傍晚时分,商女们才出来唱《后?庭花》哩,白兄若喜欢听,我可以带你去窑子里,让那最俊的妞儿唱给你听。”白清逸自恃清高,岂会去胭脂之地,听了此话,直气的两眼发白,训斥陈实不知礼义廉耻。

    走了片刻,又来到秦淮北岸的夫子庙,白清逸免不了要进庙里对着圣人雕像三跪九叩,膜拜一番。陈实阴魂不散地跟了进来,见白清逸对着孔子雕像,拜得十分虔诚,便出言嘲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与父母,我陈实却从不下跪,这孔夫子即不保佑我升官,又不保佑我发财,拜他个球!”白清逸将眼一横,怒道:“孔夫子创儒家之学,方有中华礼仪之邦,圣人之道,岂容尔等黄口小儿在此胡言乱语。”陈实假装掌了自己嘴巴,不敢再说。

    出了夫子庙,见秦淮河上有一石桥,石桥之南便是乌衣巷。乌衣巷古今闻名,三国之时,吴国戍守石头城的军队营房便在此地,当时军士身着黑衣,故以乌衣为巷名,后为东晋高门士族聚居之地,王导与谢安都曾住于此巷。白清逸牵马过了石桥,不料骚?情又至,脱口吟道: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陈实暗自偷笑:“这酸溜溜的书生,害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白清逸牵着白马,自顾吟诗信步,至一条狭窄巷道,道边摆满商货,众商贩大声吆喝着,好不热闹。白清逸边走边看,正悠然惬意,不想白马又耍起性子,一蹄掀翻路边的摊位,摊位上的瓦瓦罐罐噼噼啪啪碎了一地。

    摊贩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正背身与旁边小贩说说笑笑,突闻声响,见是打碎自家的物品,急得双手一拍大腿,破口大骂:“哪个瞎了眼的卵蛋,撞翻老娘的摊位?”地上仍有些罐子没被摔坏,或是磕破了小角,那中年妇女心疼不已,麻利地在地上挑选起来,重新放到一旁。

    白清逸见白马闯了祸,红着脸,向妇女赔个不是:“是小生的白马撞翻,请大婶宽恕则个。”

    抓住元凶,那妇女又破口大骂:“原来是你这个没卵蛋的混球!你弄坏了老娘的摊位,若不如数赔偿些银两,就是去衙门里告状,老娘也有分说。”

    白清逸知书达理,受不了下流的话,红着脸与妇女理论:“小生的白马弄坏了你的摊位,赔些银两乃天经地义之事,你却不该将这般不堪入耳的话,辱骂于小生……”

    妇女勃然大怒,“哎呀”一声,手指几乎碰到白清逸鼻尖,继续骂道:“妈拉个巴子,你弄坏老娘摊位,老娘骂你几句还有错了?若不赔银子,今日休想离开此处!”说完便去拉扯白清逸的衣裳,以防逃走。

    白清逸长的身形消瘦,而中年妇女身材臃肿,这一拉扯差点将人拉倒。遇上不讲理的主,白清逸只能强压住怒火,说道:“大婶好生无礼,你且松手,待小生先系好马缰。”

    岂料,妇人抓得更紧了,拽着衣裳便要往衙门而去,骂道:“混账小子,你休想逃走,快跟老娘往衙门评理去。”

    此刻,四周围了许多看热闹之人,对白清逸指指点点,又怂恿着中年妇人往衙门里评理。白清逸哪见过这般阵势?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本想拿出银两赔偿,又气恨妇女的无礼,倘若不赔,少不得要被送去衙门,落得进退两难,不知所措。正当白清逸为难之际,陈实赶来,双手扒开人群,大声骂道:“你这泼妇,欺我白兄性情温和,不与你一般见识,有种便冲我来。”

    妇人见了陈实,心已怯了三分,手不由地松开白清逸的衣裳,语气也软了许多,说道:“原来是这泼皮的同伙!哼,即便有这泼皮撑腰,你打烂老娘的东西也得赔了银子再说。”陈实本是地痞无赖之徒,商贩们对他又恨又怕,如今众商贩合在一起,帮着那中年妇女说话,定要白清逸赔偿银子。

    白清逸此刻只想快些赔了银子,了却此事。不料,陈实挽起衣袖,朝众商贩呸地吐了一口浓痰,怒道:“不就摔坏几个破罐子,不赔又能将我怎样?你这泼妇出言辱骂白兄,又打算赔多少银子?”

    “泼皮好不讲理,这个秀才摔坏我的瓦罐,反倒要老娘赔钱?”妇人见陈实耍起赖来,便又扯住白清逸衣裳,说道:“老娘不与你们争论,衙门说理去。”

    陈实也道:“去便去,老子还怕了你不成?”

    白清逸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等鸡皮蒜苗之事何必闹到衙门,便开口问那中年妇女:“小生赔偿便是,总共要几两银子?”

    妇女忽停下脚步,约莫算了算,道:“算你二两银子。”

    此刻,陈实却不乐意,骂道:“贼婆娘好长的獠牙,白兄不过摔烂你十几个罐子,却要赔二两银子,你想敲诈不成?”

    中年妇女道:“这秀才只摔烂了十几个罐子不假,可是经这么一闹,整日的生意算是黄了,需赔了全部罐子的钱,老娘才肯罢休。”

    陈实怒极,拉着中年妇女往衙门方向走去:“岂有此理,到衙门说理去。”

    中年妇女毫不示弱:“衙门说理去。”

    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二人谁也不肯相让,一定要往衙门讨个说法。白清逸可不想为了区区二两银子,要将事闹到衙门,遂道:“两位也无需去衙门说理,小生愿出这二两银子。”说完,已拿出二两银子递到中年妇女手中。

    妇人接过银子,眼神一亮,仿佛打了胜战。而陈实犹如战败,恨得呲牙咧嘴,心里暗骂白清逸太不争气,让自己颜面尽失不说,日后还怎么在南京城待下去,只能想办法扳回一城。中年妇女高兴地正要离开,忽被陈实叫住:“慢着,如今摔坏瓦罐之事已解,你辱骂白兄之事又当如何处置?”

    妇人得意地白了一眼陈实,说道:“我骂了这位公子,自然会给这位公子道歉,却与你这泼皮何干?”说完向白清逸赔礼道了歉,朝陈实冷哼一声,又转身去收拾摔坏的瓦罐。

    陈实气极,骂道:“白兄即然赔了银子,这瓦罐便不是你的,贼婆娘休想占便宜,老子将全部罐子砸烂。”说完,举起最大的一个罐子,狠狠地往地上砸去,又抢过妇女手中的罐子,噼里啪啦一顿乱砸,直将所有的瓦罐都砸坏,才觉得挽回了面子。

    中年妇女本欲发怒,又觉陈实说的不无道理,既然那秀才已赔足了全部瓦罐的银子,砸不砸坏倒与自己无关,遂咧嘴嘲笑:“哼,随你这泼皮砸去,诅咒你砸烂自己的脚趾头!”

    陈实骂道:“贼婆娘嘴巴狠毒,小心生蛆。”

    妇女跺足,亦唱亦骂:“泼皮无赖,草席卷盖,丢于后山,黄土掩埋……”这分明是诅咒陈实去死的话。

    陈实听了,气得哇哇大叫,要不是因为自己身单力薄,打不过妇女,怕早已动起手来。白清逸见中年妇女毒舌厉害,自甘认败,忙拉着陈实离开。陈实气愤难消,仍自埋恨:“白兄不该赔那二两银子,换作是我,休想赔她一文,如今赔了银子不说,还受一肚子怨气。”

    白清逸笑了笑,反来安慰陈实:“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必为区区二两银子,闹得不开心?所谓破财免灾,正是此理。”又轻轻一揖,说道:“幸好陈兄弟及时相助,小生感激不尽,不然真不知如何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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